「阿登！阿登！」
当我和大和赶到现场时，阿登已经扣上手铐准备押上警车，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和大和，只能在远处目送他离开。
「阿登……」
「可恶！阿登！」
不知是谁的血溅满了阿登的脸庞，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阿登。
我所熟识的阿登，脸上总是勾起淡淡的笑容，身上笼罩着一股柔和的光，而不是像现在那样，没半点表情地被警官拖曳前行，好像身边发生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阿登，到底为什么……」
「请你们退后一点。别妨碍警察的调查工作。」
不论当时我呼唤多少遍，阿登从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阿登……」
我就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与阿登分别了。
当时的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阿登刑满出狱后，便会回到我们的身边。
但是后来我知道，我们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知道美保的事情，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可恶，为什么阿登要那样做！明明他有大好前途，让我们去做就好了。用不着……」
「那班恶人，我要他们尝到应有的后果！」
「等等。」
大和咬牙切齿地踢开椅子泄愤，正当他握起拳头往外冲的时候，无限的总长琥珀止住了他。
「琥珀哥，为什么？」
「你认为阿登想你们去复仇吗？」
「当然！」眼镜蛇不假思索道。
「那么复仇后的你们，有想过出狱后阿登可以到哪里去吗？」
「我们……」
「人并不是为了复仇而活的，你们的拳头也不应为了复仇而存在的。」琥珀拍眼镜蛇的肩膀。
「琥珀哥，我们应该怎样做？」
「用你的手保护最珍贵的东西。你们要留在这里，让阿登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所以，山王联合会的成立，是为了让阿登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我和大和，则用尽一切办法守护山王这个地方，守护这个我们渡过各种美好时光的地方。
阿登看见了，一定非常高兴的吧？
「我现在是家村会的人了。」
「不会吧？阿登。」
这是阿登吧？
「为什么你出来后不找我们？」大和咆哮。
「从今往后，SWORD地区将隶属于九龙集团家村会管辖。」
为什么你会跟九龙家村会的人在一起？
「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柔谦厚的阿登吗？
「你们想要存活，只有加入家村会这一条路可走。」
「别一直在那里说过不停！」
我冷笑着站起来，忍不住瞪视阿登，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我所熟悉的气息。
「好好考虑吧。」瞥见飘落地上黑卡片，上面赫然印上「九龙家村会原田登」的白字。
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阿登了。
「为什么你会加入家村会？」
「人是会变的。」阿登尝试抚平西装袋口的折纹，而我从不曾见他以前做过。
「你认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
阿登，为什么你不敢正眼看我？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你心里所想的？
「不论你相信与否，我现在是家村会的人了。」
说什么笑？明明你一直非常讨厌九龙会仗势欺人。
「回到我们身边吧。」
阿登，山王联合会才是你的归所。
大家都等着你回来。
「如果不愿意加入家村会，就解散山王联合会吧。」
阿登，这个……真的是你的愿望吗？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原来的阿登找回来。
「山王联合会，正式解散。」
无视周遭的目光与嗟异，眼镜蛇坚定不移地望着阿登，宣告山王联合会的未来。
「这算什么？」阿登咆哮。
「如果你不需要山王的话，就让它解散吧。」
阿登，解散山王联合会，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为什么！」
「因为山王的成立，就是为了阿登你有回去的地方。」大和哭着说。
阿登，你知道吗？
山王联合会就是为你而存在的。
没有你，山王也就没有任存在的意义。
「回去的地方？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我……」
阿登握紧手中的枪颤抖着，眼镜蛇无惧指向自己的枪口，现下只想把阿登唤回自己的身边。
「你快给我回来！」
笨蛋，山王联合会就是为你而创立的！为什么你还不明白！
「回不去了，我的手都骯脏了……」阿登呜咽。
阿登，无论你做了什么事，你仍是以前那个温柔的阿登。
看，你正在哭着吧！
你为那些曾经伤害过的人们哭着，坏透了的人才不会为他人而哭泣。
阿登，你从没变过，仍是我熟识的那个阿登。
看你哭得像小时候那样无助，好想把你拥在怀里，让你好好大哭一场。
「绝对可以的！」
阿登，回来吧！
「澎！」
回忆戛然而止，眼镜蛇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坐在阿登的床边，而阿登仍然昏迷不醒。
「阿登，今天我去鬼邪高中了，还跟他们的总长村山干架。
结果？当然是我胜出了，我可是继承了这条红色围巾的精神，战斗到每一分每一秒。
千晴那小子也太鲁莽了，竟敢独自向鬼邪高中挑战。
不过，那小子真像那时候的我们……」
眼镜蛇如常每晚到医院探望昏迷不醒的原田登，每天告诉他发生在山王联合会大大小小的事情。
「阿登，你今天过得好吗？」
眼镜蛇凝望躺在病床上的原田登，尝试勾起一抹微笑，可惜失败了。
「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大和、铁平、坛次他们说要为你办个庆祝会，庆祝你康复醒来。
可是，为什么你还不醒来……」
眼镜蛇紧握拳头，任由泪水落下，郄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泄漏半点呜咽。
「阿登，山王没有你不行…我也是……」
唯有此时，眼镜蛇才卸下山王联合会总长的衔头，脱下那份超越他岁数的冷静自持，放肆地任由情绪倾流。
「阿登……」
是不是因为我是山王领袖的缘故，导致你卷入家村会与SWORD的斗争中，才会令你遭遇车祸？
「一切都是……」
是不是因为当时在狱中我没有察觉你的异样，没有发现你的问题，所以你才加入家村会？
「我的错……」
是不是因为美保的事，我没有及时帮助你，才令温柔的你不得不挥出拳头？
「阿登……对不起……」
是不是因为我成为了山王的领袖，才令你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阿登……我……」
眼镜蛇捉紧阿登的手，像小孩般无助地用额头抵住阿登的手背哽咽着、颤抖着，似乎只要他一放手，阿登便会去到他再也触不到的地方。
我不能没有你……
「阿登……你快点醒来吧…
回到大家的身边……」
回到我的身边……
此时的眼镜蛇并没有发现，阿登的睫毛微微抖颤了一下。
TBC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因为我家里没有人。」小时候的原田登从书海中抬头。
「跟我们一起玩吧！」
「可以吗？」
当阿登想要抓住眼镜蛇的手，郄落空了。他站在山王的街道，周遭灰蒙蒙一片，压根儿没有半点人影。
「嘻嘻……」
阿登回首，三个小孩从他边走过，其中一个小孩的脖子围绕着红色的颈巾。
「眼镜蛇？」
「阿登，一起来玩耍吧！」小个子的眼镜蛇正向他招手。
「阿登……」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谁？」阿登顾盼左右，谁也看不见。
「阿登……对不起……」
这把声音，是眼镜蛇吧？
为什么你会对我说对不起？明明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受二阶堂的唆使加入家村会的。
还令山王和达磨一族开战，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和大和。
「阿登……你快点回来……」
他好像没听过眼镜蛇，哭得这么伤心。
「阿登，山王没有你不行…我也是……」
「！」
「阿登？」小小的眼镜蛇摇摇阿登的手。
「抱歉吶，眼镜蛇。我不能和你一起玩耍了。」阿登蹲下，拍拍小眼镜蛇的肩膀。
「为什么？」小眼镜蛇狐疑地看着他。
「因为有很重要的人等着我回去呢。」阿登嘴角微勾，摸摸小个子头顶的软发，脸上一片柔光。
「有比我和大和还要重要的人吗？」
「嗯。」
「那好吧，你快回去吧。再见。」眼镜蛇笑着向阿登挥挥手，便往山王街的深处跑去。
「阿登！你终于醒来了！」
「阿登！太好了！」
「快叫医生来！」
阿登一睁开眼，入目全是山王联合会的小伙伴，大和、坛次、铁平和千晴的吵闹声此起彼落。
「你们好吵……」
「你这小子，害我们担心了这么久。」大和哭着骂，刚才真的吓坏了他。
「阿登……」阿登才发现眼镜蛇一直紧握着他的手，连自己的泪也顾不上擦。
「我…回来了。」
「阿登，当时你吓坏了大家，我差点以为你不行了。」
「呸！呸！呸！你这张臭嘴，别再说不祥的话。阿登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坛次用手肘撞铁平，示意他别说话了。
「阿登，你现在觉得怎样？」千晴担心地问。
「比之前好一点了，但离下床走还需要一段时间。」阿登拍拍脚笑说。
「为什么不见眼镜蛇和大和？」
「大和去了无名街查些事情，待会我们会过去汇合他。至于眼镜蛇就……」千晴有口难言。
「他还不是因为上次美保的事，与倒斗那边闹翻了……」坛次越说越小说声，因为他发现大家全都瞪视他。
「美保？」刚醒来的阿登，还是需要时间消化所听到的事。
「美保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也别告诉眼镜蛇是我说的。」坛次将手指放在唇前，求饶道。
「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办事了。阿登你好好休息吧。」
坛次、铁平和千晴知道说错话后随即鸟兽散，谁也不想承受眼镜蛇绝对低气压。
大和瞧见阿登睡着了，便从病房退出来，恰到好处碰见赶过来的眼镜蛇。
「无名街那边怎样了？」
「确实是有人在偷运某种矿石，但是我找不到Smoky问详情。你呢？」大和抓抓头发。
「Rocky说倒斗开始大规模贩卖女孩，肆意在街上抓捕女孩，就像美保那时候一样。」
「美保的事，你跟阿登说了没有？」眼镜蛇摇头。
「美保的事，他迟早会知道的。」
「我知道。」眼镜蛇皱眉，似乎不想谈起这件事。
「太奇怪了。」大和双手搭上眼镜蛇的肩膀。
「？」眼镜蛇挑眉。
「为什么今次的事你不让阿登知道？我们三个人自小没秘密的，连大家被妈妈打了多次也知道。你这次真的太奇怪了！」大和的脸迫近眼镜蛇，想在他脸上发掘问题答案。
「大和，是美保不愿意见他。」眼镜蛇别过视线，叹了口气。
「不会吧？阿登为了她做了那么多，连牢也坐了！」
「不知道美保为什么不愿意见阿登，但我不想让阿登伤心。」眼镜蛇扬起苦笑。
「我明白的，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告诉阿登美保的事情。」
「可是这样，你还是很不对劲。」
「明明千晴的事你之前不参与，怕的是招惹萁他SWORD的势力，会打破势力之间的平衡。今次你不单欠了白色恶魔的人情，也为了这件事和倒斗开战。到底是为什么呢？」大和的动物直觉很准的。
「大和……」眼镜蛇罕见地被大和迫在墙角。
「铃……铃……铃……」一阵响声解救了眼镜蛇的窘境。
「好，没问题。我现在过去。」
「无名街那边有动静了，我过去看一看情况。你也不要太晚回去。」
「嗯，知道了。」
谁知大和刚走，眼镜蛇推开房门，看见阿登还醒着。
此时此刻，眼镜蛇心里亲切地问候遍了大和的所有亲戚。
如果这条名为「朋友」的锁链断裂，被不可遏止的贪念与欲望淹灭，大概是我和阿登的关系走到尽头了吧？
一片静止。
眼镜蛇脸无表情，坐在阿登床侧的椅子未发一言﹐内心郄慌乱一片。寂静无声的环境﹐比他日常SWORD势力还要沉重。到底阿登听了他和大和的对话有多少？眼镜蛇的心里根本没有底。
太不小心了吧……眼镜蛇责怪了自己千百遍。
他不敢想象阿登知道他隐瞒美保的事情的反应，愤怒？怨恨？悲伤？不甘？也许以上都有，毕竟阿登是如此重视美保，连复仇也选择自己一个扛，不容许他和大和掺和。
阿登是愤怒我们吧？
不然他不会一声响加入九龙会，出狱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再次见面是我们与阿登是那样争锋相对，他恨不得铲除山王联合会，就像容不下生命中的一个污点般，想将山王联合会所有的踪迹抹去。
也许……阿登根本不想和我们混在一起吧？
毕竟，阿登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自小他都品学兼优、乐于助人、富有责任心，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是山王街区大人口中的模范子女。相较之下的我们，大和率直爱闹腾的性格，而我又自带惹麻烦体质，我们两人从不少了父母一顿爱的教育。
现在回想起，阿登与我们混在一起真是十分奇妙的事。当时老师跌破眼镜，想也想不明白我们三个是怎样成为好友的，当然也少不了警告我们别带上阿登做坏事。
之后，不论做任何事情，我们都三为一体。
渐渐阿登成为了我们一员，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我们也理所当然认为阿登是我们一份子。不论任何聚会也在一起，即使我和大和加了无限后，我们也带上阿登。
其实，我们根本没让阿登有选择的权利。
到底阿登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眼镜蛇，美保的事谢谢你。」
床头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阿登的侧脸，落入阴影的睫毛微微颤动，阿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刚遭遇那么多事的阿登，不论身心均是遍体鳞伤，郄拼命装出没事的模样，让眼镜蛇有说不出的心痛。
「美保的事，我不是刻意要隐瞒你的。」眼镜蛇鼓起勇气向阿登坦白。
「我明白。」阿登点头。
「你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不让我知道，一定有什么原因的。」阿登轻笑，半点没责怪眼镜蛇。
「阿登，我……」眼镜蛇抬头，触及阿登温柔的眸光，顿时说不出话。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伤心的样子。
「怎么了？」
「阿登，抱歉。」
「笨蛋，说什么抱歉。」阿登摇头笑道。
抱歉，是我自私不想让你再接触美保，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因为她就像一道埋在你胸腔的伤口，每提一遍她的名字，就是将你已结痂的伤口剜开，残忍地把你所犯的错误再记起。
因为她，你坐牢不能再当律师了。
因为她，成为罪犯的你令爸爸被公司辞退了，爸爸因此和你脱离关系了。
阿登，你为她失去太多东西了。
「美保，她现在还好吗？」阿登伴装轻松地说，指尖郄紧抓被单。
「放心，她现在很安全的地方。」Rocky那家伙会好好保护她的。毕竟，他最见不得女人伤心。
「那就好了。」阿登舒一口气。
阿登，一直都是很温柔的，永远为别人设想。
「只要……不跟我在一起，她便会安全。」阿登眼眶发红，倏然脑海里涌现一幕幕快乐的片段：美保是那样的开心，要不是跟我一起，她或许会更开心的……
「阿登，不是你的错。」眼镜蛇的掌心覆上阿登的手背。
「都怪我当时太冲动……没体谅美保的感受……才令她不想见我吧？对吗？……」阿登的声音颤抖着，泪滴在眼镜蛇的手背上，灼得他的心尖一紧。
没想到阿登一直自责，但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为什么总是温柔的阿登受到伤害？是因为他太在意别人的感受，才令自己那么痛苦。
「不是的，阿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眼镜蛇轻抚阿登的手背。
「可是，最后我……还是伤害了她。」
阿登还是忘不了美保倒躺在浴室满是鲜血的样子。
是他把美保迫往绝地，令她没办法才了结生命。
她从没介意阿登的出身，大学时期一直鼓励着他，努力向律师的梦想迈进，仿如人生一道明媚风光的她，顿时跌落了黑暗的深渊，变成阿登再也不熟悉的样子。
「怎么会？阿登你总是那么温柔﹐不论什么时候都为别人设想。我想美保一定感受到的。」眼镜蛇微笑。
「我才不是……温柔的人。我在家村会的时候，做了许多错事……连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阿登双手发抖，低头呜咽着。
他替家村会时坏事做尽，双手早沾满了别人的鲜血。放债、威迫利诱、制造毒品等等都是他所犯下的错，甚至追债时迫害别人至家破人亡，是那么的罪业深重。
「没有人是不会犯错的。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能避免会做错事。人生只能靠经验将犯的错减少。」阿登蓦然抬头，迎上眼镜蛇坚定的目光。
「当时你也是迫不得已吧？」眼镜蛇拭擦阿登眼角的泪痕，越擦阿登的眼泪郄掉得更凶。
「呜……」
我不想伤害别人，一点也不想看到别人受到伤害。
放债、制造毒品、殴打等事情，我根本不想做，可是……不做没办法在家村会生存吧？
每次做完坏事后，他都会躲在家里哭好一会儿，然后默默告诉自己，绝不能将软弱哭泣的样子显露在家村会的干部脸前。
明明不愿意做，郄一直被迫做那些事情。
到底有谁能明白他的苦处……
「一直那么善良温柔的你，郄违背良心做了那些事，一定很辛苦是吧？」
这是初次有人愿意理解自己，接受做了那种事情的自己，肯定了原本那个善良的自己。
「眼镜蛇……」
「尽管哭，有我在呢。」瞧见阿登哭得那么伤心，他刚递出的指尖郄又收回，蓦地将他拥入怀里。
我果然没办法看着阿登哭﹐然后什么也不做。眼镜蛇苦笑。
「就让我靠……一会，一会好了………」内咎、悔恨、不甘、后悔等情绪伴随他的泪水滑落，为着那些被他伤害的人们道歉，也为着自己所犯下的事而忏悔。
「嗯。」
眼镜蛇轻抚阿登的软发，他的泪濡湿了的肩膊，而眼镜蛇一直陪伴他直至他不再哭泣颤抖。